一位普通中国妇女，去联合国发言

听说可以去联合国的会上去分享她的故事，不会说英语的黄莹（化名）既激动，又有点犯难。

2023年5月9日，黄莹做了根治性胰尾切除手术，为了保险起见，脾脏也被一并切除。

时隔一年，除了血糖稍高，体检一切正常。

好起来后，她会有意关注胰腺癌相关的消息，原来胰腺癌是公认的“癌症之王”，很多患癌的顶多撑半年，还有只活两三个月的。黄莹现在想想都后怕。

在众多患癌人群里，黄莹无疑是那个幸运分子：在病灶细微到肉眼几乎无法辨认的早期，她就得到了及时的确诊和治疗。

而她的幸运直接来源于一个特别变量：她是全球首个被AI胰腺癌早筛技术抢救的生命。

“未见明显异常，胰腺纤体尾部周围少许炎症可能。”这张胸部CT片是故事的起点。曾有一段日子，黄莹反复细读这一段诊断报告，以至于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

这是一次致命的漏诊。

胰腺癌素来擅长伪装，极难被发现。并且，它肿瘤的转移能力极高，进展迅速，患者的五年生存率仅有10%。

但在当时，黄莹还无从知晓自己已经来到九死一生的时刻。那是2023年4月23日，她陪孙儿小宝在上海某三甲医院住院，被传染上咳嗽，就去呼吸科门诊做了一个胸部CT 检查。

根据这段诊断报告，她也以为自己只是累了，不小心被小宝传染了轻微的呼吸道问题。

就在小宝出院的那一天，她接到了上海市胰腺疾病研究所曹凯医生的电话：“胰腺你要重视一下，最好做一个上腹部的增强CT。”

她将信将疑，且急着要走。但她留心保存了对方的号码。

回到老家江苏启东后，在家人的坚持下，黄莹又做了一次胰腺MR平扫+增强CT检查，结果显示，有肿瘤。

她立马回拨了那个关键的号码，这时曹凯才透露，上海市胰腺疾病研究所联合阿里巴巴达摩院等研究机构正在研发一个胰腺癌早筛模型，代号 “PANDA”（PAncreatic cancer Detection with AI）。她的胸部CT片被纳入了20530个真实病例的回顾性验证。

看到黄莹的平扫CT片子，结合AI识别的结果，他其实已经确定黄莹被“癌症之王”找上了门，恨不得马上给她安排手术，怕黄莹一下子接受不了，才建议她再去做一次增强CT检查。

黄莹返回上海找到曹凯，5月9号，被安排手术，术后5天出院。从检查、确诊到手术，很快，用黄莹自己的话来说，“绝对顺利”。

这时距离拍那张胸部CT片子，还不到一个月。整个住院期间，除了担心小宝没人带，黄莹觉得自己很踏实。

早发现、早诊断、早治疗已是全球对抗癌症的共识。根据国家癌症中心数据，2016年，我国每年恶性肿瘤所致医疗花费已经超2200亿。癌症的治疗费用与疾病的进程、治疗复杂性成正比，越到晚期，无论个人还是社会都会承担着巨额费用。而且一般情况下，癌症发现时已是晚期，治愈和生存机会很小，这就经常造成人财两空。

但难就难在“早发现”上。

曹凯说，临床指南上“胰腺癌不推荐筛查”。现存能早筛胰腺癌的增强CT成本高并有辐射风险，其他工具普遍准确率不高易误诊。

而日常门诊、体检中大规模使用的平扫CT，虽然价格低、辐射剂量少，但由于它的图像对比度极低，没人想到它可以成为胰腺癌早筛的工具。

达摩院在业内率先提出“平扫CT+AI”癌症筛查方法，换句话说，让AI当医生的助手，去识别那些肉眼很难捕捉的病灶信息。

之所以坚持走这条业内并不好看的路，因为一旦走通，就是真正的普惠。用达摩院医疗AI团队负责人吕乐博士的话说：“是AI去适应临床，不是临床去适应AI。”

根据测算，普通患者如果要筛查胰腺癌等七大主要癌症，光检查成本累计就至少3000元，而如果平扫CT+AI一次性识别，单次成本大约只要200元。

况且很多人主动去做传统的癌症筛查项目时，基本已有明显症状，治疗压力极大，而平扫CT能帮忙筛查出尚无症状、最有治疗机会的早期癌症病灶。

这份坚持在上文提到的针对20530名真实病例的回顾性验证中得到了回报。从中共发现31例临床漏诊病变，其中2例早期胰腺癌患者已治愈。

黄莹就是那二分之一，根据她的平扫CT，当时AI给出这样的判断：“胰尾部有肿块，增强后可见轻度强化，大小约25×31mm”，也就是疑似早期胰腺癌。

2023年11月，PANDA模型正式发布，相关论文发在顶级医学期刊《自然·医学》上。

一个中国团队宣布攻克了大规模胰腺癌早期筛查这个世界级难题，立马引起了国际关注，甚至有质疑的声音。

毕竟，欧美目前的前沿研究方向是“滴血验癌”，虽然有一定理论基础，但仍然存在诸多现实问题，比如价格高、检出率低、广泛应用性差。

吕乐提到，论文的专业审稿人同时也是国际上的大临床专科医生，刚开始对AI大规模筛查胰腺癌的可行性表示出了怀疑，一连提出了58个问题。在加拿大的学术会议上，一位荷兰最著名的医院的研究者忍不住当面找到吕乐，说自己做了35年都无法达到这样的成果。

对于中国横空出世的PANDA模型，他们经过反复测试和严谨的复现，多次用自己的数据去测试人工智能系统后，终于认可了PANDA模型。

黄莹的个体经历或许是对技术更重要、更实在的认可：人类在“癌症之王”面前，第一次掌握了主动权。

术后三个多月，黄莹就能独立开车、接送小孩。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现在可容易笑了，以前的自己其实时常感到压力大，很不爱笑。

采访快结束时，黄莹回想，当初如果不是曹凯那通电话追着，她肯定不会重视。正因此，她说，“我得好好地活着，保养好自己，帮我们的曹凯医生争口气。我也希望这个技术越做越好，能帮助更多人”。

这一年多，黄莹病已翻篇，但她一直在社交平台上分享近况以及胰腺癌的相关信息。她一点都不在意亲戚朋友知道，甚至就是想让更多人知道，这样就有更多人能得救。

因为，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那么凑巧，正好孩子生病住院，正好去拍个胸片，正好PANDA模型在开发试验中，正好被发现时肿瘤还在早期，有手术机会。

达摩院和黄莹的心愿一致，尽管在理论和实践上已经证明AI癌症早筛的可行性，但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让普通人用上？很多人包括医生都还不知道，原来“平扫CT+AI”可以用来筛查癌症。

简单来说，下一步的工作是：大规模落地。

今年年初，达摩院以公益项目的形式在浙江省丽水市中心医院、景宁县人民医院落地了AI多癌早筛技术。

为什么是丽水，而不是北上广深等一线大城市，理由很简单，要让AI前沿研究和成果先走进医疗资源相对不平衡的地区。

胸部平扫CT会附带照到一部分腹腔，AI从中识别多种器官细微的密度差别，对癌变病灶非常敏感。AI还有一个特别优势，它可以不知疲倦，始终如一地精准判断。

对于每天要高强度工作的医生们， AI是一个十分得力的助手。

目前，当地百姓到丽水这两家医院体检或在门诊检查，即可体验该项服务，并且不需要额外的检查流程和费用。

在短短一个半月内，达摩院AI多癌早筛技术就已经在丽水完成了首批2万例筛查，并发现了部分疑似漏诊癌症患者，正在紧张地推进后续的验证与治疗。

更多的“黄莹”将得到与癌症比拼的宝贵时间窗。

日内瓦当地时间5月30日，达摩院医疗AI团队收到联合国机构的邀请，在AI for Good全球峰会上分享了“平扫CT+AI”多癌早筛技术。

出乎现场观众意料的是，吕乐在联合国的舞台上播放了这样一段视频：

黄莹身穿大红上衣，大大方方地用口琴吹奏一首老歌《四季歌》，曲调悠扬。

“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

她最终选择用音乐这种超越国际和语言隔阂的方式解决开头的“难题”，向国际社会传达她对生活和生命的热爱，对她并不十分懂、但如今充满敬畏的AI技术的感激。

从PANDA模型发布到今天，还不到一年，但它获得的国际认可和产生的实际效用，已经很难用单一的维度来简单衡量。

去年，论文甫一发布，国际顶级期刊《自然·医学》专门发表评论文章，称PANDA将开启“医疗影像AI的黄金时代”。德国胰腺癌诊疗专家Jörg Kleeff教授评价该模型“结果相当出色，可能会显著改变我们对于胰腺癌筛查的方法”。

上个月，它又成为唯一入选斯坦福大学《2024年AI指数报告》的中国AI研究。

这次在峰会上，世卫组织（WHO）数字健康国际合作中心更是宣布与达摩院达成战略合作，向全球推广该技术，在渠道、市场、落地、技术、标准等方面提供支持，助力达摩院医疗AI成果惠及更多发展中国家。

参与启动仪式的联合国AI for Good项目主席Reinhard Scholl对此表示：“AI不仅是一种潮流，还会在全球范围内带来医疗健康革新。”

众多周知，这几年人工智能是全世界公认的潮流和风暴中心，当ChatGPT、OpenAI、大模型等新奇的词汇层出不穷，引领一时风潮时，中国科技企业也在一刻不停地探索与思考。

可以说，达摩院AI多癌早筛技术的身上就有着鲜明的中国性格，即有更多以为人本的意味。

这是因为，它的底层逻辑是为解决社会问题而生，为做人们最需要的事情而生，于是，一上来就对最难识别的胰腺癌发起了进攻，并且顺利攻克了这个难关。

比起“弄潮”，达摩院显然是更想让AI走进广阔的真实世界。

更可贵的是，尽管这项AI技术是诞生于中国的开创性成果，但从种种动作看，它正代表中国技术的能力和善意积极走向世界，以一种无国界的责任意识深入全球问题核心，寻求解决和突破。

达摩院的医疗AI团队还在联合全球多家顶尖医疗机构，陆续研发针对其他癌症及常见疾病的AI癌症模型，最终希望打造“8+5”一扫多查医疗AI产品，即通过一次平扫CT就查出胰腺癌、食管癌、肝癌、 肺癌、结直肠癌、胃癌、乳腺癌等多种癌症，以及心血管疾病、主动脉综合症、骨质疏松、脂肪肝等慢性疾病。

在可见的未来，人类将会在更多疾病面前抢得先机，并且手段会越来越低廉、高效。

距离日内瓦万里之外的上海，曹凯在家通过直播看到了吕乐的分享，也看到了黄莹的视频。他忍不住发了这样一条朋友圈：

“她说她不打码，也不用变声，她就是要告诉全世界，她目前的生活状态。当看到她身穿中国红，拿起口琴用力吹响《四季歌》的时候，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我们有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患者，他们就像悬挂在黑暗地平线上的星星，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向不懈追求的人招手致意。PANDA的英雄之旅永远不会结束，我们也永不停歇。”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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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曾一目

编辑 | 吴丽雪

统筹 | 张鹏霞

排版 | 静   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