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真实的氛围里创作,你的使命感是不一样的。」
相遇
从丽江三义国际机场沿曲折蜿蜒的公路驾车行驶2小时,沿途是绵延不断的高山深谷,穿过明暗交替的盘山隧道,跨过连接云贵高原与青藏高原的金沙江,路的尽头是一座群山中的县城,华坪县。
在那个后来被很多人知道的故事开始之前,华坪县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县城,常住人口十几万,最为出名的是煤矿和芒果。作为滇西入川的必经之地,交通曾是这片区域最大的难题。2020年华丽公路通车之前,从丽江到华坪开车最快需要7小时。而从南边的大姚县入川,必须要在金沙江上用渡船搭载车和人,绕道永胜县,再从华坪进入四川攀枝花。
在这里,张桂梅建起了中国第一所全免费的女子高级中学,主要招收丽江市内边远乡镇高寒山区及周边省、市贫困山区的学生,从2008年创办到现在,一共有2000多名女孩从这里考上大学。每天清晨,高亢的喇叭声从狮子山的半山腰响起,学生们小步跑向教学楼,洪亮的嗓音来自这所高中的校长张桂梅,一个现在已经被很多人都知道了的人物。
2023年12月,距离华坪女子高中仅有几步之遥,电视剧《山花烂漫时》的剧组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最后阶段的拍摄,从秋到冬,整部剧的几场重头戏都发生在这所翻建的女校。戏里戏外,女校都是女孩们走出大山的第一站,她们的命运也因此而改写。
制片人李行至今记得那场「相遇」。
当天拍的是女高第一届学生的高考出征仪式。张桂梅校长特批了两节课的假,让真实的女高学生来到一墙之隔的拍摄场地,饰演欢送学姐高考的学妹们。剧组所有主创都早早地等在那里。开机打板,道具组事先叠好的纸飞机从半空中洒落下来,真女高的学生们站在教学楼的走廊上,对着操场上的小演员们喊:「加油上清华!加油上北大!」拍摄结束之后,当女高学生列队回校,所有演员都自发地向她们喊:「加油上清华!加油上北大!」
置身其中,很多人都落泪了。「我在现场已经完全哭到不行。」李行说。另一位饰演女高学生的演员回忆,原本剧组给过来的女高学生准备了小零食作为答谢,但是回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拿,「我就能感到,她们心里面真的非常纯粹」。
这样的「相遇」和剧组坚持实景的理念分不开。前期置景,为了找到最贴近女高的拍摄场地,剧组辗转云南多地,快要放弃的时候,意外发现了这间和女高只有一墙之隔的华坪民族中学老校舍,如今已成荒楼,整个结构、形状和女校真实的面貌非常贴近。第一次来到这里,导演费振翔就拍了板,不仅是像,还因为离女校近,「等于是在女高拍了,拍戏的气势就不一样」。
每天清晨,刚开工的剧组工作人员能切实地听到从女高传来的喇叭声、歌唱声和诵读声。主演都兰回忆自己第一次走进拍摄场地,「感觉和图片看到的一模一样」。拍摄的那几个月,常有路人把这里错认为女高,隔着红色的校门往里探,「嘿,张桂梅的女高」。
但故事还要从更早说起。那是2020年6月,李行在微博偶然看到一条新闻,写得很简单,讲云南的一个大山深处,有一所独一无二的免费女子高中,办了十来年,已经有1000多个女孩免费获得了高中教育。
她感到被击中了。「新闻里甚至没有浓墨重彩地介绍张老师这个人」,身为制片人,李行直觉这是一个很好看的故事,「有点儿好莱坞那种英雄之旅」,又不止是一个人的故事,她想要知道,这所学校是如何被建起来的?这些学生们是如何被张老师「像挖土豆一样」,一个个从大山里挖出来?她们经历了什么,又成长为什么样的人?
这是《山花烂漫时》故事的开端。
共识
李行记得,第一次见到张桂梅,是在2021年1月。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张桂梅老师当时刚刚被授予「时代楷模」称号不久,10086还给所有移动用户发了短信,在这之后,张桂梅和女校的故事变得家喻户晓。
最初那次见面,项目还处于前期筹备阶段。李行和歆光影业集团总裁康捷来到华坪县。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女高毕业的学生,大学毕业后,回来当了公务员。她讲起自己是如何来到女高,考上大学,又回到这片土地工作。对于康捷和李行来说,最初走进他们视野的,就是这样一个活生生改变命运的故事。后来,他们也很自然地把目光投射向更多大山里的女孩们。
第二天,在女高的办公室,他们见到张桂梅。不同于新闻报道里描述的那个板正的形象,李行见到的张桂梅特别干脆、直接,「第一印象特别的利索」,说起话来有东北人自带的幽默感,经常把他们逗得笑到不行。
她还记得一件小事。刚坐下寒暄,一个女高学生跑过来和张桂梅说自己有点纠结,不知道高考应该把目标定在中央财经大学还是上海财经大学。李行和康捷对视了一眼,「这不巧了嘛」,他们正好就是从这两所学校毕业的,两人向学生介绍了各自母校的情况。
也是因为这次巧合,张桂梅从一开始就对这个团队多了一份信任。「张老师对好学校出来的人有天生的好感。」李行说。
与云南金彩视界影业拿到张桂梅的授权后,歆光影业开始寻找可以共同开发《山花烂漫时》电视剧的合作方。那几年,腾讯视频一直在挖掘新的现实主义题材。在一次项目开发会上,腾讯在线视频影视内容制作部副总经理黄杰听完李行讲述的采访故事,无论是个人的情感角度,还是从电视剧的开发角度,她都觉得,这会是一个有共鸣、有突破的题材。
在黄杰看来,虽然这是以张桂梅这样的英模人物为中心,但不是一个说教的故事,是一个老师和一群学生的成长史,又包含了大众关心的公共议题,比如教育、女性。基于过去的合作经验,双方很快达成了合作的意向。
腾讯视频制片人李黎明在当年加入《山花烂漫时》项目。当时项目刚开始搭建主创团队,他很早就听说过张桂梅,至今仍能清晰回忆起那些触动过很多人的细节,一个黑黑瘦瘦的东北女性,几十年如一日,坚守滇西山区的教育事业,帮助数千名贫困女孩圆梦大学,创造了大山里的「教育奇迹」。他觉得,拍好这个故事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张桂梅老师的事迹从教育和女性成长的维度都有极为深刻的社会意义」。
事实上,后来每个加入项目的人听说是关于这个故事,几乎都没有犹豫,大家都抱着同一个朴素的想法:拍好一个所有人都知道了的故事。
也是在2022年,导演费振翔刚结束《星汉灿烂·月升沧海》的拍摄工作,这个项目同样是与腾讯视频、歆光影业合作。杀青那天,大家约了一起吃饭。饭桌上,李行讲起这个跟踪了很久的项目。费振翔已经不记得那次见面的具体日期,但他一直记得那个晚上的决定,想都没想,「一秒钟就答应了」。为了腾出时间执导这部电视剧,他把原本计划好的项目都往后推了,后来他说,「不只是张桂梅老师,还有更多默默无闻,在角落耕耘着的老师们,他们都值得我们用影像去记录,去宣传。」
从项目筹备开始,主创团队和张桂梅见了十多次面。每个人都有关于张桂梅的独家记忆,但印象最深的永远是第一次。费振翔记得,那时疫情还未结束,张桂梅的身体不好,本来只安排10分钟见面,放在第二天晨课结束之后,他们还临时被告知了几个要求:不能染发,不能穿跨栏背心,牛仔裤破洞的也不行。
费振翔借了一件白衬衫,穿着就去了。见到张桂梅的时候,她正在操场上训话,「底气之足、头脑之清晰,严格的背后全是细心。」那天,张桂梅讲起看到有学生在走道里扔了半个馒头,「她就直接对着喇叭喊:你们吃了几天饱饭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是吗?我再发现谁乱浪费粮食,信不信我把它团起来塞你们嘴里?」费振翔想,这是多么生动的台词,「特别像我们小时候所谓的慈母严师」。后来他把这一幕拍进了电视剧。
在费振翔看来,真正的严师不是只教授书本上的内容,更重要的是言传身教,「你看有的人,只看大不看小,有的人只看小不看大,张老师是从小到大,事无巨细地都管。」
晨课结束,张桂梅大老远地向他们招手,「你们就是拍电视剧的人吗?」她喊。原本他们被告知只能有两个人进校,张桂梅听到后,立马说,「怎么不能来这么多人?都来我屋!」手一挥,一行十几个人一溜烟跟进了张桂梅的办公室。
「我就觉得这事儿我选对了,碰到了一个非常生动且可爱的老太太」,第一次见面,张桂梅给费振翔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他突然一下就找到了感觉。回去之后,他和主创团队说,我知道这个校长该怎么拍了。
怎么拍呢?费振翔说,「别拿她当个神。」他觉得,一个人的「伟大」并不在于她的难,而恰恰在于她并不觉得难。他希望把张桂梅身上最朴实、最真实、最幽默、最无助的部分拍出来,「就是把普通人的那一面拍好」。
这也成为主导这部剧的创作基调。提到整部剧的制作过程时,制片人李黎明特地强调了「有泥土味」:是真实动情的,而不是煽情的;是有教育意义的,而不是说教的。一个所有人达成的共识:拍一个活生生的张桂梅和女校的故事。
困难
这并不容易。
要拍好这样一个受到巨大关注的人物故事,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担心。黄杰觉得,最难的部分还是真实与虚构之间的区别,为了戏剧效果,如何在两者之间取舍平衡?李行说,关于张桂梅的故事,媒体报道已经有了很多,如何才能挖掘新闻之外的张桂梅?费振翔的担心在于,如果只是把事情一件件还原出来,大家去看纪录片就好了,怎么才能既拍得真实,又拍得好看?
最后他们还是回到了一贯的创作理念:先不去纠结技术层面的好看,而是把文本做扎实,「不炫技,每个人物都要有来处,有去处」。
为了能够挖掘更多新闻报道之外的素材,编剧团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回到华坪,和张桂梅聊,和女高的毕业生聊,也和见证过女校筹建过程的老师、基层政府人员聊。只要不忙,张桂梅很愿意和团队交流。李行记得,有一年寒假,张桂梅和团队约在了儿童之家见面。相对于女高,这是属于她的私人领域,一般不让别人去。那次,「就像朋友来了一样」,她们聊了四五个小时。
这样的交流出于张桂梅对她们的信任。从搜集素材开始,编剧团队会和张桂梅沟通,故事的脉络怎么样了,哪里的资料有缺失,哪个部分有大纲了。当时张桂梅对剧本创作提出了一个基本要求:不要着重于表现她个人的事迹和取得的荣誉,要让大家看到全校师生、各级党委政府为华坪女高今天所取得的成绩做出的努力与付出。「她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大家都不知道能不能成、最后去向何方,但无论如何她都会去做,很多人也在为此而努力,她干这些就不是为了拿荣誉。」李行回忆说。
但新的困难随之而来。那段时间,有关张桂梅的报道越来越多。出于对学生的保护,团队更难接触到女高学生。编剧们只能辗转从已经毕业的学生那里获得更多素材。直接和张桂梅交流的机会也更多地转变为「观察」,「看着张老师上班」。回去之后,大家再根据这些有限的故事,搜集更多资料,捋清楚每件事的时间线。
一年多的时间里,光剧本就来回推翻过很多次。第一版的想法很飞,编剧们尝试在结构上做创新,设定了三个不同时空的叙事单元,第一个单元讲建校的一年,第二个单元讲学生备战高考的一个月,第三个单元讲张老师的一天,每个单元五六集。另一个版本,编剧们回到一个笨办法,先想人物,把每个人物立住,再搭故事结构和时间线。但对于一个没有反派的故事来说,怎么让剧情有起伏,符合戏剧的逻辑,又成了一个问题。
文本语言和影像语言不同。费振翔记得,当他第一次看到剧本时,怎么看都觉得不舒服,「我就觉得故事不好看,一板一眼的,和我看到的张老师不是一个人。」他把自己的感受告诉了李行和康捷,很直接地说,「不行。」
在他看来,在那个节点上如果推翻剧本重来,相当的费时费力。无论是平台还是出品方,都经受不住时间、预算和KPI的压力。但如果硬着头皮拍,违背了他的初心,「不如不折腾」。最后,是康捷的一句话鼓励了他,康捷很坚定地对他说:「我们想做的是让更多人看到张桂梅这个人,这不是做一个商业项目。」
现在回想,费振翔仍然觉得很感动。那时所有人都向着一个目标走。他把情况说给腾讯视频的黄杰听,黄杰没有丝毫犹豫,「我们愿意为了一个好作品等」;他又找到编剧袁子弹,对方虽然很忙,但立马放下了手上的活,重头改写。这给了导演莫大的信心。
「我就觉得这事儿有能成的模样。」他说。
重写的过程中,编剧团队加入了很多喜剧的元素。灵感的源泉还是来自张桂梅身上的幽默感,「如果不把这一面拍出来,就等于白拍了」。确定好方向,接下来的打磨就是如何让不同人物之间产生更多化学反应,「让每个人都动起来」。
有很长一段时间,所有部门每天都要一起坐下来,开剧本会,围读剧本。最早是主演宋佳读一遍,台词哪里不顺,情绪哪里不对;小演员们逐渐确定下来后,再读一轮,每个人都要根据对人物的理解提出意见;后来是各个部门轮流读,看每个人的自然反应。那段时间,编剧黄诗洋每天都守在剧组,剧本会上,哪里有问题,她当天回去立马改,第二天大家接着读。
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地生啃,每个人物逐渐有了更丰富的底色和个性。
后来的采访中,主演宋佳讲起自己读剧本的感受:「张老师可太忙了,我看着剧本,都在想我真的每天有好多事儿要处理。」对于导演费振翔来说,这正是张老师带给他的印象,一个一直在路上的人。「没有一刻是停下来的,一直在动,一直在解决问题」,他说,「如果只是把事儿拍出来,就不用看电视剧了,我想拍的是她怎么做」。
直到正式开机的前一天,剧本才最终定稿。
坚持
2023年10月,《山花烂漫时》剧组正式开机。启动拍摄之前,为了最大程度还原实景,主创团队一次次重走张桂梅当年的家访之路,足迹几乎遍布华坪县的每个山窝窝。
从第一次采风,到最后一次勘景,李行没有落下过一回。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一行人要去找一个女高学生的家,几个人一辆车,行至大山的深处,导航失灵,「就跟鬼打墙一样」,转了无数圈。李行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落了单,迷了路,只记得后来拿着手机边走边喊: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对方也喊: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和团队汇合后,当地的向导指了更远的山头,告诉他们,前段时间有一个女高的学生去参军,得了比武大赛的冠军,上了当地新闻,你们要找的那个女孩可能就住在那儿。他们又跋涉了九曲十八弯,才找到那户人家。到达目的地时,李行只有一个念头,「真的不知道这些女孩当年是怎么下山的。」
坚持实景拍摄的背后,是一次次艰苦的行山之路。有些地方上不了车,摄影组只能架着机器生扛,有些地方步行走不了,主演只能捡根树棍一步步往上爬。为了能还原十几年前张桂梅家访时候的路况状态,碰到已经铺好路的景别,主创团队只能放弃,一次次往更偏僻的方向探。
这也是导演费振翔一直坚持的勘景理念。一般来说,美术勘完一轮景,主创团队如果满意,地方就基本确定了,但是费振翔曾分享过自己拍摄《鬼吹灯》时的经验,「多走100米就能看到新天地。」自那以后,每一次勘景,他都会要求团队在美术勘景的基础上往前多走100米。
还有一些全新的尝试。最早选演员时,主创团队想过找有一定知名度的年轻演员来饰演剧中的女高学生。但是几轮试镜下来,总觉得不对劲。尤其当剧本慢慢成型,大家对于每个孩子的生活环境都有了切实的画面感。对于那些不是在这片土地上生长起来的演员,无论怎么化妆,仍然与整个戏的气质格格不入。
临近筹备时间的死线,团队还是决定冒一次险,从零开始招募本地素人演员。当时正值疫情高峰,很多学校不让进,只能分批次,从昆明到华坪,一个一个学校地跑,海选、试戏,从最早30多个,慢慢到50多个,最后招齐了100个小演员。
100个素人演员里,大部分完全没有拍戏经验,很多是从农村走出来的。李行记得,有一个女孩背着一捆柴就来了,现场表演劈柴,对着大家说,自己啥农活都会干。剧中四位主要的女高学生,两个是云南本地人,另一个主演出身湖北恩施的少数民族。
临到拍摄,依旧状况百出。因为没有表演经验,每个演员都要经过1到3个月的集训。有些演员在培训的过程里能够放开,一到摄像机前就露怯,怎么都不行。还有一些演员不知道如何边说台词边找镜头。拍摄的过程中,表演老师一直在现场蹲点,随时指导。无论是导演还是主演宋佳,都比以往更投入地讲戏、调动感情,带着小演员们进入状态。
但这些都只是技术问题。更重要的,是素人演员带来的惊喜。费振翔说,大部分素人演员演完这次就回去了,「该干嘛就干嘛」,她们心中没有任何杂念。「这种真实的表演状态是很难得的,真实会带来意料之外的东西。」
现在回想,黄杰觉得,所有的冒险都是值得的。在她看来,演员是一部剧非常重要的表达载体,「追求形象,才有可能达到神似」。而这些素人演员身上的质朴、果敢,是当地水土孕育出来的,也是不可替代的。对于启用素人演员增加的预算和拉长的筹备周期,腾讯视频选择了包容和支持。他们愿意给予主创团队最大的空间。
也是因此,女高的每一处细节里都浸润着主创对于真实的追求。在提前观影会上,云南金彩视界影业副总经理刘小丹分享了一个微小却动人的故事。为了1:1还原女高的校服,剧组费了很大的力气。当年女高因为财政拮据,衣服的用料很差,十几年过去,能够找到的校服基本都坏了,后来是请了华坪宣传部帮忙,才找到完整的两套,再用同样的材质、颜色,不断地调,最终调出了剧里女高的校服。
直到今天,许多人依旧记得第一次走进女高教室的感受。课桌上用铅笔刀刻下的「张扒皮」,黑板上同学互相打气的「前程似锦」,老师办公室桌上真实可考的旧报纸,甚至每一张桌椅,坐下之后都会轻微摇晃。虽然观众可能不会注意到,但对于每一位剧组的创作者来说,这是最能把大家带进场景人物的创作气氛。
「在一个真实的氛围里创作,你的使命感是不一样的。」导演说。
信念
今年9月10日,教师节当天,《山花烂漫时》正式上线。评论区罕见地涌进许多长评,来自认真记录观看感受的第一波观众,其中出现最多的一个词就是「又哭又笑」。
同样又哭又笑的,还有张桂梅。开播前,主创团队带着片子再次来到华坪。在儿童之家的那间屋子里,一行人认认真真地看了一个下午,没怎么说话。只是在很多个时刻,泪光和笑意闪过每个人的眼睛。
宋佳记得,最早接到这部戏的邀约,第一反应是愣住,「啥?找我?」她想。除了都是东北人,表面上看,她和张桂梅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同背景、不同行业,不同身形。但出于对张桂梅的喜爱,她愿意先试读剧本。李行和费振翔带着剧本来到宋佳家里,三个人坐着围读。读了一句、两句,大家都感到惊讶,「味儿是对的」,甚至比所有人预期得都像。
在后来的采访里,宋佳说,「东北人」的确是她进入这个人物的第一抓手。但慢慢地,当她切身体验了张桂梅的这一路,感受更多的,是精神层面的共振,「一个女性用十六年做一件事情,她内心的那种坚韧、纯粹的东西,我完全能够共情。」
2023年12月,我们在华坪县探班时,正是《山花烂漫时》剧组拍摄的最后阶段。提到对于这部剧的期待时,制片人李行只是淡淡地说了三个字:平常心。
对于参与这部剧的每个人来说,吸引大家往前走的,从来无关流量、声名、光环,甚至无关张桂梅的伟大。黄杰说,真实永远是创作的基础。腾讯视频当时决定开发张桂梅的故事,发心就是「希望让更多人全面丰富地了解张老师创办免费女子高中的艰难历程,理解和体会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民教师和她坚守的信念」。
在剧组的那几天,李行再次讲起最初看到那条新闻的震动,她说自己想起《三块广告牌》,「一个人一心就想干一件事儿,这事儿你能理解吗?」她问。
身为女性,她能够理解张桂梅的信念,这份信念是「今天我目光所及的事情都是我不能忍受的,我想要改变它」,李行说,「当一个人有了这样强大的内核力,其他所有的事都是后来的事了」。
2023年12月末的一天,《山花烂漫时》剧组正式杀青。费振翔记得很清楚,最后一场戏,张桂梅参加完党代会,讲出自己想要创办女高的心愿,回来的飞机上,遇到郭涛饰演的刘副书记,对方告诉她,愿意支持筹建女校。最后一个镜头,张桂梅转头向书记表达感谢。
所有画面拍摄完毕。
按照惯例,全剧组的人要吃杀青饭。但主创团队已经合作过不下十部戏,大家都很清楚,这部戏的结束,意味着下一部的开始。那晚,费振翔只待了一小会儿,就回去休息了。拍摄的几个月里,他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紧张的节奏不会让他感到疲惫,反而是杀青以后,事儿做完了,整个人一下子懈了下来,紧跟着就生了一场大病。他说,这部剧会是自己到老都一直提起的一部。
播出以来,李行原以为自己依旧能够保持平常心,但这段时间,她还是克制不住地刷评论。让她印象最深的一条,并不关于评价,而是一个网友的真实感受,被她称为开播以来最好笑的剧评:「《山花烂漫时》是一个50岁大姐的热血番。」
也正是这份热血,以及后来许多人的热血,让《山花烂漫时》得以完成。豆瓣开分高达9.0分,截至目前,这是2024年国产电视剧豆瓣最高分。评论区里,还有一位网友写下:「不去神化一个与现实斗争的英雄,不去抓马一个与平凡共舞的素人。」这是剧里每一个创作者的初心。
对于费振翔来说,初心完成在杀青那刻。他认为,「做任何事首先你得相信。」他讲起小时候看《高山上的花环》时的震动,「现在大家对主旋律题材有一定的看法,有时候可能是主创都不信这事儿。《高山上的花环》为什么好看?因为大家相信这个故事。」身为中生代导演,他一直想拍一部有关信念的现实主义电视剧,《山花烂漫时》是他的答卷。
做完《山花烂漫时》之后,制片人李黎明常常会想起项目的启程时刻。在共同完成这部剧的路上,有太多帮助他们的力量,但最重要的还是最初打动所有人的那个故事,这是一切开始的起点。他也希望通过这部剧,为那些还在「大山」中徘徊的孩子们加油打气,「希望不是别人给的,是靠自己争取来的。」
回想起这一路,黄杰觉得,作为剧集主创之一,一定是带着更多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在完成这样一部剧作,而这部剧集内容的传播必然背负着传递和影响更多人的使命。但归根结底,它始于一颗小小的种子,在十六年前,由一位叫做张桂梅的普通老师种下,而后在许多女孩的生命里扎根:
「大家好,我叫张桂梅。我毕生唯一的梦想,就是创建一所全免费的女子高中,让这些出身贫困的女孩,能有书读、有学上。我想让她们走出大山,看看天有多高、地有多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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