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渡劳动》：外卖骑手的困境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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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过渡劳动》的诞生与影响

孙萍，香港中文大学传播学博士，现任中国社科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副研究员，中国社科院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副教授、系主任。她长期从事平台经济与数字劳动、性别、技术与社会发展等方向的研究，对劳动形态有着浓厚的兴趣。

早在 2017 年，孙萍就开始了有关外卖骑手的人类学田野研究。当时，外卖产业之间的竞争即将结束，却尚未成为大众所关心的话题。初出象牙塔的她选取了这一社会现象作为研究的方向，历经长达七年的观察和研究，通过访谈、问卷、跟跑单等形式，她的团队于今年出版了《过渡劳动:平台经济下的外卖骑手》一书。

这本书的创作缘由，一方面源于孙萍对劳动形态的持续关注，另一方面则是对外卖骑手这一群体生存困境的深刻洞察。2020 年，一篇名为《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的报道，引用了孙萍的研究资料，让外卖骑手的困境进入大众视野。这也促使孙萍更加深入地研究外卖算法的特点以及平台经济对外卖骑手的影响。

《过渡劳动》出版后，产生了广泛的社会影响。这部 44 万字的社会学著作，比一篇报道更有深度也更全面。它让人们重新思考工作的意义，困在系统里的外卖骑手成为一种社会镜像和时代隐喻，引发了人们对平台经济下劳动者权益的关注。同时，也促使更多的人关注到数字劳动领域，以及平台经济对劳动者的控制方式的转变。

这本书不仅为学术界提供了丰富的研究素材，也为社会各界提供了一个深入了解外卖骑手群体的窗口，推动了整体性的社会关照的形成。

二、外卖骑手的“过渡劳动”状态

（一）短命劳动文化的形成

外卖骑手的工作充满了流动性和不确定性。在平台经济飞速发展的背景下，外卖行业虽然迅速崛起，但骑手们却面临着诸多不稳定因素。一方面，送外卖这份工作的门槛相对较低，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涌入这个行业，竞争日益激烈。据统计，近年来外卖骑手的数量增长迅速，人员流动频繁。另一方面，这份工作受到外部环境的影响较大，如天气、交通状况等。在恶劣的天气条件下，骑手们的工作难度加大，但为了按时完成订单，他们不得不冒着风险前行。

送外卖成为“短命劳动”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几点。首先，工作强度大，对身体的消耗严重。外卖骑手需要长时间在户外奔波，无论是烈日炎炎还是寒风刺骨，他们都要争分夺秒地送餐。长期的高强度工作容易导致身体疲劳和损伤，许多骑手因此患上了各种职业病。其次，收入不稳定。虽然外卖骑手的收入模式是“多跑多得”，但实际情况中，他们的收入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如订单量、配送时间、客户评价等。一旦出现迟到、差评等情况，骑手的收入就会受到影响。此外，平台规则的不断变化也使得骑手的收入难以稳定。最后，职业发展空间有限。外卖骑手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们很难在这个岗位上获得长期的职业发展。大多数骑手只是将这份工作视为一种过渡，没有明确的职业规划。

（二）过渡劳动的过程与结果

作为过程的过渡劳动，是在一种强调自由同时又充满监管的语境下生成的。一方面，外卖骑手看似拥有一定的工作自由，他们可以自主决定工作时间和接单数量。然而，实际上他们面临着来自技术系统的严格监管。平台通过算法对外卖骑手的配送时间进行精确计算，一旦超时就会面临罚款等处罚。此外，城乡与阶层的区隔也给骑手带来了挑战。来自农村的骑手在城市中工作，往往会感受到与城市居民的差距，这种区隔不仅体现在生活水平上，还体现在社会地位和资源获取方面。同时，性别化的自我认知也影响着骑手的工作体验。在这个以男性为主的行业中，女性骑手可能会面临更多的困难和挑战。而且，骑手们需要将“自我”作为决策主体，充分发挥能动性，不断地接单、送餐，以提高自己的收入。然而，这种以自由为名的、创业式的劳动结果是，劳动者被抛入一种竞争的、加速的、高效的劳动状态中，无时无刻不在燃烧自己、消耗自己。

作为结果的过渡劳动，对整个社会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工作伦理方面，借由外卖，农民工群体的工作伦理正在受到更强的规训和管理，变得日益趋于中产化。在职业选择上，过渡劳动让人们对零工经济有了新的认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将零工工作作为一种过渡性的选择。然而，这种过渡带有深深的依附性。个体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从传统的劳作中解放出来，但又更加依赖社会系统和机构，因为个体无法在没有组织的灵活中生存。

（三）外卖骑手的困境与抗争

外卖骑手在平台经济下面临着诸多困境。首先是算法剥削。平台通过不断优化算法，缩短配送时间，使得骑手们不得不加快速度，甚至采取一些危险的行为来完成订单。例如，为了赶时间，骑手们可能会闯红灯、逆行等，这不仅给自己的生命安全带来了威胁，也给社会交通秩序带来了不良影响。其次，内部矛盾也困扰着骑手们。在竞争激烈的环境下，骑手之间可能会为了抢单而产生矛盾。此外，骑手与客户之间的矛盾也时有发生。客户对送餐时间和服务质量的要求越来越高，一旦不满意就可能给骑手差评，而差评会直接影响骑手的收入。

面对这些困境，外卖骑手们也在进行着抗争。一些骑手通过社交媒体发声，揭露平台算法的不合理之处，呼吁社会关注他们的权益。还有一些骑手通过组织起来，与平台进行谈判，争取更好的工作条件和待遇。例如，有的地区的骑手成立了工会，通过集体的力量来维护自己的权益。同时，也有一些骑手在工作之余不断学习，提升自己的技能，为未来的职业发展做准备。虽然这些抗争方式可能效果有限，但它们体现了外卖骑手们的不屈精神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三、《过渡劳动》的价值与意义

（一）真实呈现外卖骑手群体

《过渡劳动》以扎实的田野调查为基础，通过访谈、问卷、跟跑单等形式，深入了解外卖骑手的工作、生活、期望和困扰。书中呈现了外卖骑手们的真实故事，让读者看到他们在平台经济下的挣扎与奋斗、无奈与希望。这种真实的呈现打破了外界对外卖骑手的刻板印象，让人们更加全面地认识这个群体。例如，书中讲述了一位来自农村的外卖骑手，为了给家人更好的生活，每天奔波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他在工作中面临着各种困难，如恶劣的天气、交通拥堵、客户的不理解等，但他依然坚持着，努力为自己和家人创造更好的未来。这样的故事让读者感受到外卖骑手们的坚韧和勇气，也让人们对外卖骑手群体有了更多的尊重和理解。

（二）理解零工经济和劳动变迁

这本书不仅关注外卖骑手个体的命运，还将外卖骑手的劳动置于更大的社会背景中考察，探讨零工经济和劳动的变迁。随着平台经济的发展，零工经济成为一种新的劳动形式，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从事零工工作。《过渡劳动》通过对外卖骑手的研究，揭示了零工经济的特点和问题，为人们理解零工经济提供了一个生动的案例。同时，这本书也探讨了劳动的变迁，指出在数字化转型的过程中，劳动的过渡性正在成为现代人劳作的基本形态。这种过渡性不仅反映了外卖骑手个体对未来职业发展的迷茫和不确定，也揭示了平台经济对劳动者的控制方式的转变。通过阅读这本书，人们可以更好地理解零工经济和劳动的变迁，为应对未来的劳动市场变化做好准备。

（三）推动社会关注和政策制定

《过渡劳动》的出版引起了广泛的社会关注，促使更多的人关注外卖骑手群体的权益和困境。这本书也为政策制定者提供了重要的参考，推动政府和社会各界采取措施，改善外卖骑手的工作条件和待遇。例如，一些地方政府开始出台相关政策，规范外卖平台的经营行为，保障外卖骑手的合法权益。同时，社会各界也纷纷行动起来，通过捐赠物资、提供法律援助等方式，为外卖骑手提供帮助。《过渡劳动》的价值不仅在于它对外卖骑手群体的真实呈现和对零工经济的深入探讨，还在于它推动了社会关注和政策制定，为改善外卖骑手的生活状况做出了贡献。